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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 47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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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嗣音挪著灌了鉛似的右腳往後退開一步,神情僵硬地扯出一個禮貌又荒謬的笑,擠出一點聲音來:“你認錯人了。”卻顫抖得厲害。

吳院長根本就不相信,在她的臉色僵硬的一瞬間,無疑可以看出她已經認出自己了。他自認從前對這個小姑娘沒什麽不好的地方,驟然被她否認,反倒覺得她不念舊情,心裏剛生出些不滿,視線落到她雪白的面容上時又消散大半。這個小姑娘真是越來越漂亮。

她小時候大概是營養不良,太瘦弱了,又整天貓在角落裏不說話,丟在福利院的女孩子堆裏實在不打眼。等到他發現了這麽個小美人坯子,想方設法地要下手時,偏偏被她趁夜逃了出去,隔天,住在福利院附近那棟別墅裏的老太太就來辦了領養手續。

他那時候可惜了一陣也就算了,現在看見這張臉,那久違的遺憾的念頭又洶湧地冒了出來。

吳院長又緩緩地一笑。他的面部線條偏柔和,故而總給人親切之感,再次開口道:“小姑娘飛黃騰達了,當然不想認從前福利院的老相識,我也習慣了。”他一連向前走了好幾步,朝沈嗣音伸出手去,像是要拍拍她的肩膀。

沈嗣音大駭,不由地驚叫出聲,餘光裏,花房裏其他賞花的人狀似詫異地向她這裏看來,細碎地小聲議論。但她顧不上了,只管奔出花房,沿著來時的路原路往回跑,甚至不敢回頭望一眼吳魏國有沒有跟上來,直到跑出了大門,坐進了自己的車裏,那顆幾乎跳出喉嚨口的心臟才堪堪落回到胸口。

她緊繃著神經,沒有耽擱一秒,即刻返回家裏,灌下一大杯涼水又連看了好幾集輕松歡笑類的電視劇,才從驚慌的情緒中緩和下來。只是周禮不在,夜晚,沈嗣音一個人裹著被子睡在空蕩蕩的大床上,自己也料想得到,這會是難以入眠的一晚。

將近午夜十二點,言曉螢猛然間從睡夢中驚醒,喘著粗氣翻身坐起,其間不當心撞到了旁邊的程讓。幾乎已經成了這間屋子半個男主人的程讓迷迷糊糊地轉醒,在看見一片昏暗中言曉螢坐起的身影,和她急促的呼吸聲時,瞬間清醒過來,起身打開了床頭的臺燈。

“怎麽了?”他在問的時候,人已經翻身下床,去客廳倒了杯水後,再次回到臥室。

言曉螢捂著胸口急喘,因為呼吸太亂,連水都喝不了,只能由著程讓撫摸她的後背順氣。好半晌才稍稍緩過勁來,喝了一小口水道:“好多了,我就是做了個噩夢,一下子透不過氣來。”

程讓的神情依然凝重,皺著眉問:“什麽噩夢?”

言曉螢正在喝水,擺了擺手,咽下後才說:“我也不知道。我夢見我眼前一片漆黑,像是被關在一個很小的空間裏,特別壓抑。然後前方有一條縫透出亮光,我就想湊過去往外看一眼,結果我一上去,就突然窒息了,也就醒了。”

其實還有一點沒有說。視覺上雖然一片漆黑,聽覺上卻有所端倪。外頭有一男一女兩道喘息呻吟聲,尤其是女聲,像春天夜裏的貓叫,說不出是痛苦還是痛快。但因為太像那什麽時候的聲音了,言曉螢覺得尷尬,就隱去沒提。

她在床上坐了一會兒,還是覺得心跳迅疾,慢不下來,便掀開被子走到客廳裏透氣。偏偏窒悶感如影隨形,室內的空氣像一時間都停止了流動,無法供給新鮮的氧氣,讓人呼吸不暢。

程讓緊跟著她來到客廳,見她先是很焦躁似的來回打轉,然後方向一轉,跑去大門口伸手開門。他心裏一嚇,疾步上前握住她已經壓上門把的手,帶著她往回退開一步,有些嚴厲地道:“大半夜的去哪裏?你要什麽,我去給你買。”

言曉螢喘氣不停,滿臉難受:“我還是覺得透不過氣,屋子裏太悶了,我就是想去外面站一會兒。”

程讓一時也想不出別的辦法,見她不好受,自己心裏也有些著急,但還是說:“那也不能就這麽出去,現在已經淩晨了,哪怕還是夏天,也會著涼。”他給兩人拿了件外套穿上,又在言曉螢裸露的小腿上噴了驅蚊水,這才讓她開門,打算去樓下小區裏散一會兒步。

淩晨十二點半,許多年輕人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,小區大門口不時會有私家車進出,但言曉螢這一棟樓的住戶睡得都早(沈嗣音有時會畫圖到深夜,但是死宅不出門,且近日疑似已搬出),電梯間已然悄無人聲了。

不算大的走廊裏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,在空曠寂靜中被放大無數倍。言曉螢看著電梯的顯示數字一下下跳動,莫名又想到夢裏那個密閉的空間,縮在程讓身後扯了扯他的袖子,小聲道:“誒,你知道那個藍某某事件嗎?還有那些恐怖電影裏拍的,午夜的電梯間最容易出事了!要不我們走樓梯吧?”

她仗著大半夜出門遇不到人,伸手抱住程讓的腰身,埋在他後背深吸了口氣。真是奇怪,他身上並不單純是洗衣粉的味道,似乎還有種說不出的清新氣味,但就是很好聞。

電梯來了,裏面果然空無一人。程讓像捉一只小貓一樣把言曉螢從自己身後撈回來,拉到電梯裏,輕笑著調侃道:“樓梯間就不嚇人嗎?說不定某一層的聲控燈就壞了,黑黢黢的一片,走著走著身後多出一道別人的腳步聲——”

言曉螢炸了,對著他寬闊的肩膀就是一頓拍,程讓很自覺地閉嘴,又把她抱過來輕拍著哄了一會兒。十幾秒後,電梯響起“叮咚”的提示音,程讓拍拍言曉螢示意她到了,說:“走樓梯下來怎麽也要好幾分鐘,哪裏有電梯來得快,即便都覺得嚇人,那也是長痛不如短痛。”

兩人也沒有走得太遠,牽著手,沿著大樓前的草坪慢悠悠地繞圈子。繞完一圈後,程讓問:“好點了嗎?還覺得難受嗎?”

言曉螢點頭表示恢覆得差不多了,她拍了拍外套口袋,掏出了一個莫蘭迪色的魔方,那是她在程讓去臥室找驅蚊水時從客廳的書架上拿的,現在捏在手上解悶似的左右擰起來。一邊問:“你們男生是不是都會有一段愛玩魔方的時期啊?我高中的時候班上就有好多男同學喜歡玩,但女孩子玩得就很少。”

她突然想到點什麽,很新奇地說:“不過花花很會玩魔方耶,她第一次來做客的時候,三下兩下就把這個魔方還原了。她看起來真不像是會喜歡這些的,果然人不可貌相!”

程讓看著她把手上的玩具亂轉一通,有趣似的道:“你不是說沈老師和周禮以前交往過麽?大概是老周教的吧。我記得他轉魔方很快,大學校慶的時候學校辦過比賽,他是金融系的代表,拿了第二名。”

言曉螢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,說不定那個奇奇怪怪的古早推箱子游戲,也是被周禮帶出來的愛好。轉瞬又好奇道:“那第一名是誰?”

程讓的視線由上而下地瞥向她,輕笑道:“我呀。”

從言曉螢的視角向上看去,正可以看見他線條流暢硬朗的脖頸喉結,再往上是下頜線,而後是夜色中閃著微光的含著笑意的眼眸,她突然又開始覺得心率失衡了,明明在肌膚之親的時候,她也不是每次都有這樣被蠱惑的感覺......

言曉螢臉上一燒,迅速地別開臉,把好半晌了還是亂七八糟的魔方往他手裏一塞,生硬道:“那麽厲害啊......那給你吧,你快拼!”

程讓沒有點破她突如其來的羞赧。那是自然的,小貓咪雖然過於可愛,逗弄也要適可而止呀。他接過玩具,心不在焉看似隨意地轉起來。

言曉螢看著他細長的手指靈活地活動,沒多久就拼出了同色的兩面,但他手下不停,打散了再轉幾輪,這兩面覆原的同時又拼湊出了第三面。

這在言曉螢看來真有些神乎其技,她即刻又被吸引了過去,緊挨著男友搭起話來:“我感覺花花和周禮要結婚了,花花前幾天還給我看她畫的喜糖盒......周禮跟你透過什麽口風嗎?”

程讓說“暫時還沒聽說”,一邊把已經完成的莫蘭迪小魔方還給她。

言曉螢高高興興地接過,興致高昂地道:“我覺得花花會找我當伴娘,程讓,你要不要去當伴郎?我要跟你玩接親游戲!我可會想小游戲了!哈哈!”

程讓心裏也在笑,他確認四下無人後,像抱小孩子一樣,猛地把言曉螢抱了起來,如願聽到一聲小小的驚呼。他擡著頭調戲她:“你是要為自己結婚做演習嗎?我可先說好,我自己結婚的時候才陪你玩,周禮結婚關我什麽事,讓新郎自己玩游戲,我不替他遭罪。”

他也不管言曉螢落在他肩上的不輕不重的拳頭,兀自抱著她走完剩下的半圈,繼續暢想道:“嗯......當伴郎伴娘也不是不行,等儀式結束了我們就一起去接捧花。”話語中笑意更盛,“我們螢螢要珍惜這次機會,畢竟結婚以後就當不了伴娘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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